番外
阿童的荆枣路
她是阮阿童,曾是玄清凤大皇帝的小宫女,而今,她是他的妻......
直到回到皇宫中,直到他亲手喂她服下了那解药,阿童仍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。
『阿童,怎么了?』
她怔怔地凝望着他俊美得近乎妖孽的容颜,忽然想起了他首次大婚的那一夜,她在他和白淑妃云雨的寝殿外,默默伫立到天明,寒露湿透衣,而后静静在他餍足愉悦地喊了声──更衣──时,轻轻为他着上龙袍玉带。
那一刹撕心裂肺的痛依然在胸口隐隐绞拧。
......这次,会是真的吗?
她真的能成为他真正的、唯一的妻吗?
『好阿童,你倦不倦?饿不饿?渴了吧?朕让他们炖了极滋补的雪蛤,你先喝上一盅,等会儿朕陪你好好歇会儿。』玄清凤紧拥着她,一个劲儿地卖力讨好,清眸中尽是浓浓的眷恋和深深的忐忑。
他怕阿童此刻犹如在梦中的恍惚迷离神情,这一刻彷佛离得他很遥远......他害怕,怕极了再度失去她。
『阿童?』他低沉的嗓音已有一丝颤抖。
她瞬间回过神,心疼得阵阵抽搐起来,温柔至极地轻抚着他清瘦了好多的俊美脸颊,轻轻地嫣然一笑。
『我想吃烤白薯,好么?』
『好好好,自然好,这次换阿童嚐嚐朕的手艺。』他霎时眉开眼笑,宛若春风灿烂动人至极,惹得阿童不禁又一阵心儿砰砰乱跳,依然还有些虚弱苍白的小脸微微涌现了一抹酡红,玄大皇帝忍不住把小人儿搂在怀里好一番轻怜蜜爱、又吻得她娇喘吁吁才稍稍甘心。
阿童紧紧地偎在他温暖宽阔的怀里,惶惶不安的心终於妥贴地跳回了胸口里.....这次,一定是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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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个月后,阿童在他细心呵护和宫中太医们的精心调养下,身子渐渐恢复了许多,虽然还未能立时如他盼望的那样,将养得气血红润粉雕玉琢,可也总算不似往常那样风吹会倒的瘦弱了。
为此,玄大皇帝龙心大悦,可没少厚赏陆太医为首的一干太医们,就连服侍的宫女太监们也个个得了彩头,一时间皇宫中更是热闹欢喜得像是在过大年一样。
玄清凤总算稍稍能放宽心些,将五分心思放回了前朝政务中。
就在此时,朝中某些朝臣对於皇上欲下旨解散后宫之举,按捺良久,终於还是忍不住纷纷跳出来直谏。
『朕的家事又干卿底事?』玄大皇帝带着那抹妖孽般美丽的魅笑,清眸却是掠过浓浓不爽之色。『看来朕平常给你们的俸禄是给多了......一个个闲的!想死啊!』
群臣一凛,急忙扑通扑通跪了满地。
『皇上息怒.....』
『微臣不敢.....』
就在此时,宗人令却昂然朗声道──
『臣无错!』
玄清凤眸光一冷,寒恻测地道:『王叔,莫以为您是宗人令,就能拿祖宗家法来拿捏朕!』
『老臣不敢拿捏万岁,也从无私心,乃是一力为公为国,若皇上今日仍一意孤行,解散后宫,老臣就血溅金銮殿!』
『王叔今日是铁了心要胁朕来了。』玄清凤倏然起身,神色阴沉冰冷得令群臣越发吓得两股战战。
偏偏执拗的老宗人令也毫不松口,铁青着老脸昂首道:『阮氏贤良淑德,皇上欲册封为后,老臣一百个赞成,可宫中岂能有后无妃,此事干系到皇嗣,干系到我朝千秋万代......请恕老臣宁死也不能见皇上铸下大错。』
『王叔你......』玄清凤头疼至极地瞪了这个脑子硬梆梆的王叔一眼,尽管心中朕意已决,可眼下还是不能妄动,总不能当真亲眼见这老头子血溅当场吧?
『请皇上三思!』
玄清凤神情沉郁地思忖了片刻,终於挥了挥大袖。
『罢了,解散后宫一事,暂且先作罢了。』
孰知,此事一传回后宫,端着补身药汤啜饮的阿童忽地胸口大痛,哇了一声,呕出了一大口腥红红的鲜血来!
玄清凤心脏疯狂疾撞着,如怒风卷云般地迅速冲进了寝殿中,见到已然收拾整齐,却仍难掩一脸疲惫憔悴病容的阿童时,呼吸蓦地一窒,眼眶猛然灼热湿烫难当了起来……
「阿童……」他喉头梗塞得厉害,每踏前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口上,一片血肉馍糊。
陆太医不是说阿童的病不要紧了吗?为什么又吐血了?
玄清凤双膝再撑不住高大修长的身躯,终於在接近榻前的那一刹跪跌在阿童的跟前,他紧紧地抱住她瘦弱无骨的小身子,颤抖地沙哑呜咽──
「阿童,说你不会死……说你不会离开朕……答应朕,」他嘶哑如受伤野兽,低吼了起来。「你答应了我的!」
她怔怔地看着伏在自己膝前的高贵俊美帝王,此时此刻哪还有一丝一毫平素的慵懒尊贵霸气?
这一瞬,他就像是唯恐被抛弃的孩子,惶然恐惧不安……
她心一痛,忙拥住了他,小手不慌不慢、温暖怜惜地轻抚着他的头,替他梳理好因慌乱而微微歪斜的金冠,柔声道:「皇上,阿童没事,阿童很好……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。」
──直到你放开我的手,直到,你再不需要我。
「你允了朕的,」他抬起头来,俊美妖孽的脸庞满是执拗坚决之色。「阿童,你要说到做到,无论发生任何事──你都不能离开朕。」
阿童心咯登了一下,不知怎地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……可她不能再任由自己放肆去深思乱想。
他为她倾举国之力,做了这么多,她又如何能怀疑他待自己的心呢?
……疑他便是辱他,你怎舍得?怎忍心?
「皇上……」她鼓起勇气,秀气苍白小脸温柔真挚地凝视着他。「你说过,从今尔后只有我一妻,你只要阿童,对不对?」
「是,」他修长指尖爱怜至极地描绘过她隐带不安的轻蹙眉心,仔仔细细揉开了,沉声有力道:「玄清凤只要阮阿童,再无二心,永无二妇,天地可监。」
她眼眶渐渐红了起来,心暖暖融化成了一片荡漾,「嗯,阿童信你,以后阿童再不会怀疑你啦,你说什么,阿童都听。」
他指尖蓦然一顿,清眸忽尔掠过了一丝尴尬的忐忑……
「呃,阿童──」他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才好。
「嗯?」
他望着她满是澄净温暖清亮的眸子,想说的话全又卡在了喉头,本能地吞咽了回去。
罢了罢了,还是暂且先瞒着她吧,她身子那么虚弱,正是该好好静心养病的时候,这些朝政角力博弈的事儿,听来多扰人的,总之她是他一生唯一的后,唯一的妻,这点永生不变。
封后大典也筹备得差不多了……
到时候,阿童一定会喜欢得紧的。
他爱重至极地将她紧拥入怀,绝美俊容露出了个灿烂的大大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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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向温文尔雅的文无瑕相爷,此刻满脸愕然地看着清皇御笔亲书的诏书……僵了半晌,接着慢慢抬头望向御座上那个风华绝美的男子……
「皇上,您龙体有恙了?」文相爷语气很谦冲有礼,眼神却毫不客气地闪动着六个大字──您脑子坏了罢?
玄清凤志得意满的笑瞬间崩坏,修眉倏然怒气腾腾地斜飞如箭,「朕哪儿都没坏,喂,你可别咒朕,朕还等着后日和我家小阿童洞房花烛,幸福和合,百头到老呢!」
「皇上既是龙体无恙,怎会想出以选秀这种……」文相爷不好意思直接说出『馊主意』,顿了一顿,温言道:「皇上,要安抚皇室宗亲,并非只有选秀一法可行。」
「可朕已经等不及要娶小阿童过门了,这是最快搞定那些老头子的法子,」玄清凤没好气地道:「一个个都哭着嚷着要血溅当场、血溅金殿,血溅皇陵……朕才不想他们来触朕和小阿童的霉头,我们夫妻可是要恩爱一辈子的,见血了多不吉祥啊!」
「在解散后宫和选秀中二择一,固然是选秀最能抚平纷争,但──」文相爷睿智清雅眸光带着一丝深深的不赞同。
「现下朕后宫那些妃子固然吓得再不敢惹是生非,可她们一个个毕竟都是重臣武将之女,若日后当真再起异心,亦是防不胜防,朕纵然有把握能牢牢护着小阿童……可朕不想睹那个千万分之一的危险!」玄清凤眼神锐利如出寒剑出鞘,令人不寒而栗,「与其届时再将她们碎屍万断,倒不如现在就先断了她们这念想的祸根。」
文相爷沉默了一下,倒也不得不承认,清皇为了保护未来的阮后娘娘,确实是下了大决心的。
「那些老头子不就是想把善妒不容人的罪名扣到阿童身上么?朕就大举选秀,选出那些个小门小户上不了台面的『美人』,到时候既堵了老头子们的嘴,也好教想借女邀宠的朝臣们死了那条心。」玄清凤慵懒地把玩着金印,「秀女选进宫来后,睡不睡都是朕说了算,有哪个找死的敢再吱一声,朕便有理由灭他全家!」
……至於『诛九族』就算了,免得老王叔一冒出头,诛他九族还得连自己这个皇帝也给搭上了。
「皇上此计算无遗策,然……」文相爷微微沉吟,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。「依微臣看,却还是漏算了一事。」
「说。」他懒洋洋挑眉,显然没觉有何处不妥。
「那么多年轻貌美的秀女选入宫中,岂不是给皇后娘娘添堵吗?」
「……」
「皇上没想过这事?」
玄清凤表情空白了好一瞬,俊美玉容随即讪讪然了。「咳,阿童会了解朕的心意,她知道朕是清白的。」
文相爷一时无言以对……
皇上急着想和娘娘成亲完婚,脑子都不好使了罢?!
「皇上,依微臣看,此事大大不妥。」文相爷本着忠君爱国的满腔热血,就算再想看皇上闹笑话也不能在这个时候,一不小心是会出大事的!
「朕等不得了,此事就这样办!」
清皇金口一开,一槌定音。
饶是如此,玄清凤还是多留了个心眼。
他将『选秀』一事在后宫中封锁得不露痕迹,为的就是不让阿童知晓后暗自伤怀,又徒增误会。
月光下,花香浮,晚风如醉……
玄清凤拥着怀里清瘦小巧人儿,修长大手牢牢裹握着她微凉的小手,一齐静静守候着小苑中那株雪白昙花幽然舒卷的那一刻。
为的就是陆太医说,她肺腑仍弱,若能得一味昙花,取其初绽那一霎,和着清露入药,於身子大有滋补进益。
「阿童。」
「嗯?」
「你相信朕无论做什么,都是为你好吗?」
「阿童信。」她轻轻蜷缩进他怀里更深,无比依赖。「皇上说过,永无二心,身无二妇……这是阿童这一生听过最美好的诺言。」
他温柔深情的眸光眨了一眨,不知怎的竟有一丝坐立难安起来。
「咳,其实有件事──」玄清凤硬着头皮,尴尬地清了清喉咙。
她侧过头来,小小苍白如玉的小脸仰望着他,清澈眼儿透着微微疑惑。「怎么了?」
他心一怦,下意识将她环拥得更紧,本能摇了摇头道:「没什么,朕是要问你……你冷吗?」
「阿童不冷。」她闻言浅浅笑了起来,害羞笑意里满满都是不言可喻的幸福。
他也被她的笑容逗引得嘴角不自觉上扬了,入鬓修眉凤眸俱是欢喜。
没错,不会有事的,会有什么事呢?
他深爱阿童,阿童眼里心里也只有他,他们这一双王朝中最高贵的帝后夫妻,定能凤凰于飞,恩爱到白首……
上穷碧落下黄泉,天上人间,永不分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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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的帝后大婚,举国欢腾,盛况空前……
头戴黄金凤冠,身着国色牡丹珠绣后袍的阿童美得宛若神仙妃子,端庄高雅尊贵无双地慢慢登上高台,在最后三阶时,一身大红龙袍的玄清凤已迫不及待地拾阶而下,以帝王之姿亲迎他的皇后,他的爱妻──
一身玉树临风的文无瑕和高大挺拔、浓眉锐眸的霸气漠北之王玄怀月分立於左右文武百官之首,一个面带温文欣慰笑意,一个则是满颜不耐烦之色,却碍於『堂兄弟身份』,不得不在这儿『凑热闹』。